直接金钱收益和流量红利。
都市街拍又一次走上了风口浪尖，起因是一次《牵手》的意外曝光。
不久前，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身着粉色“情侣装”的年轻女子在成都太古里牵手逛街，视频在网上疯传。起初，这只是进驻太古里的摄影师常年“创作”的街头摄影作品之一。后来网友发现，照片中的两个主角都在中石油工作，而且是上下级关系，还在搞婚外情。
围绕此事的各种讨论已经好几天没有停止了。其中，有网友戏称，在热门商圈拿着长枪短炮的街头摄影师，一不小心做了一件“好事”。6月11日，同样有大量街头摄影师常年驻扎的北京三里屯太古里商圈发布公告称，不支持任何未经授权的商业拍摄。
其实街头摄影早已是一条稳定成熟的产业链。这种街拍和此次事件中的争议一样，一直在自由创作和侵犯隐私之间徘徊。此前，已经有不少网友对这种街拍方式表示不适，更有女网友在所谓的街拍网站上发现了自己裙子的照片和打着擦边球偷偷拍的照片。
在街拍再次被讨论的时候，个人隐私的商业化，外貌和服装价格的等待，才是街拍乱象中最应该被关注的地方。
01
不小心砸了“手拉手门”是在拍什么？
说到街拍，一线城市的年轻人深有体会。Leo在北京生活了95年，对三里屯又爱又恨。
北京三里屯商圈位于东三环，聚集了众多娱乐场所、线上名人店、知名品牌线下店。三里屯南区是SOHO等高层写字楼。马路对面就是著名的太古里步行街，这里以潮流品牌、奢侈品店、网络名人餐厅为主，也是年轻人逛街的主要场所之一。
除了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太古里的另一道“风景”是一支长枪短炮的街头摄影师。Leo告诉深燃，三里屯的南区和北区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因为南方有很多办公室和店面，顶多能遇到一些出来拉客的托尼老师，但在北方，你一路担惊受怕，生怕遇到举起相机对着你猛拍的‘老法师’。”
“老魔术师”是这类街头摄影师的昵称，因为这类摄影师大多是中年男性，摄影器材价格昂贵，常年驻扎在商圈，拍摄套路自成体系。“老巫师”大多瞄准年轻漂亮的女人。利奥说“老巫师”有一个相对固定的移动路线。“从太古里原大楼优衣库的位置，到太古里街区的中庭，都有很多摄影师。再往太古里北区走，摄影爱好者会逐渐减少。街区边上的摄影师也少了。”
在太古里，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穿着鲜艳衣服，身材高挑漂亮的年轻女子走过，一群中年男摄影师蜂拥而至，跟在被摄体十几米外，快门几乎按下火星。拍摄对象甚至都不用停下来，更不用说表明自己是否同意被拍摄了。
利奥也是“老法师”镜头的对象。她说，有些受试者发现被拍照会挡住脸，很快就离开了，而其他人看起来很正常。“有一次发现摄像头正对着我，我停下来明确表示不想被拍，对方就放下了摄像头。后来懒得说了，就尽量走摄影师少的路，或者看到摄影师就跑。”
每次去太古里，利奥都把它描述为“如果你能抓住我，就抓住我”。不仅是北京，成都春熙路太古里、杭州湖滨银泰、上海安福路、郑州、xi安、南昌等城市的热门商圈都有“老巫师”坐镇。事实上，大多数所谓的“老巫师”都是鲁莽的摄影师，他们经常在未经被摄对象允许的情况下拍照。与他们不同的是，也有一些街头摄影师会先询问他们的拍摄意向，并告知对方最终的照片会发布到网上，双方达成一致后再进行拍摄。
这两类摄影师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街拍作品会出现在微博、红宝书和Tik Tok等社交平台上。深燃发现不同街拍师开的账号风格不一样。一种是以时尚为主，拍摄对象的衣着不亚于时装秀上的模特。另一种明显是关注女性身材，拍摄对象经常穿紧身裙和超短裙，而不是走时尚路线。两个账号的流量都很可观。热门商圈的摄影师都有几万粉丝，几十万粉丝的大博主也不在少数。
有摄影师表示，近年来街拍行业经历了一些变化。微博时代，街头摄影师很少，运营社交账号的摄影师发布的作品大多都是一样的:穿着时尚的年轻人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面带微笑。这类照片是在被摄主体同意的情况下拍摄的，网友的评论多集中在穿着等方面。后来做街拍的人越来越多，人流量不够，偷拍、擅自拍、抢眼拍越来越多。可以说街拍的初衷已经慢慢从“潮流”转向了“噱头”。
02
街拍产业链:善恶兼备，收入高。
风吹日晒，还考验体力，是什么吸引摄影师选择常年做街拍？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街拍带来的好处是直接而丰富的。
大街就是江湖，混迹其中的摄影师也是心照不宣的分成两派，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各玩各的，各有各的赚钱之道。摄影师默认街拍产业链也是善恶分明，有暗中赚钱的可能。
街拍生意的邪门歪道也被很多同行鄙视。有摄影师表示，确实有街头摄影师会出售自己的照片。一般不会大张旗鼓的宣传，也不会资源共享。毕竟这是不公平的。
街拍在哪里卖？
深燃见于社交平台。有网友说自己是几个街拍网站的会员，每年要交几百块钱才能解锁各种街拍照片。
深燃找了一批街拍网，大部分都是以街拍这个词命名的。主页上贴满了大量女性的街拍照片，没有码。拍摄场景不仅有街头，也有室内，主要是咖啡厅、餐厅、商场等公共场所。这类网站的操作非常原始，类似于第一代论坛网站的模式。在这样一个原始的网站上，有关键词筛选、分类、氪照、免费照等多种功能。
以一个网站为例。首页有一个“快速导航”按钮。点开之后可以自己搜索关键词，也可以点开“街拍热裤区”、“街拍牛仔区”、“瑜伽裤紧身区”等等。图片中的一些拍摄对象是刚刚上电梯或者是双腿交叉坐在椅子上，而这些照片的标题无一例外都是“穿着紧身瑜伽裤的年轻女子”和“穿着抹胸裙子的女孩”。
除了照片，很多网站也有视频，但播放需要VIP。这些网站大多是投稿制，摄影师投稿后可以获得报酬，网站采取会员制向用户收取会员费。此前有消息称，如果将投稿人发布的原创照片帖设为精华帖，将奖励1000元，有的网站会根据照片计算单价，每张二三十元。深燃在某网站的投稿通道看到了这样的解释:“投稿可以分提成。如果不是原创，但是质量高，我们会给你丰厚的奖励。”但是当我进入投稿页面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详细的分享机制。网站要求投稿者先上传作品，并留下联系方式以便通知。
有摄影师表示，几乎所有能卖照片给网站的都和网站有固定合作。有些网站还标榜自己“买断”了照片，给摄影师的报酬相对更高。在某商圈做了两年街头摄影师的冼冼说，街头摄影师最常见的时间是下午3点到6点，拍几个小时就走了。算下来，就算一个摄影师一天只拍几个小时，只能拍10个人，上传到网站也能拿到几百块钱，一个月收入过万也很容易。
网站更是暴利。某网站半年会员价格168元，年会员198元，终身会员498元。付费会员不仅可以欣赏网站的照片，还可以下载到网盘。还有网站标注会员价高达5666元。
正确的街拍变现方式，既要靠运气，也要靠时间。仙仙说，街头摄影师有社交账号，有一定数量的粉丝就可以获得商业合作，这和美妆等博主的变现逻辑没什么区别。一个合作的价格大概是粉丝数的10%，跟博主一样。也就是说，一个拥有5万左右粉丝的街头摄影师，一个广告可以赚5000元。
街拍行业分化。在正道的尽头，街头照片账户越来越大，模特、网络名人和品牌都在寻找付费照片。账目没有起色的摄影师，有的会放弃吃力不讨好的街拍，转而去做商业摄影和合同拍摄。邪路无止境，却不断射赚。
03
自由摄影和侵犯隐私有界限吗？
和以前相比，如今的漫不经心的街拍，改变的不仅仅是拍摄方式。最核心的变化是，如今的街拍多以侵犯拍摄对象的隐私为前提。
北京志普律师事务所的李生律师向沈燃解释说，常规的街拍和偷拍有两个重要区别。一个是是否得到拍摄者的认可，一个是是否有正当的目的和用途。“摄影师应当尽到谨慎告知的义务，街拍的合法性必须来源于当事人的明确同意。未经肖像权人同意，街拍作品可视为侵权。”
换句话说，热门商圈的“老巫师”，即使不是躲在暗处，拿着长焦镜头在行人面前拍照，只要不被允许。
而且，是否构成侵权，不是以是否盈利为标准的。李生说，过去在侵犯肖像权的定义中，“以营利为目的”是侵犯肖像权的重要要件，现在民法典中已经去掉了这一点。这意味着，无论是发送到你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展示，不是为了盈利，还是有偿出售给某街拍网站，只要你未经拍摄对象同意就将自己的照片或视频发布到社交媒体上，都可能涉嫌侵犯拍摄对象的肖像权。
摄影师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很多社交账号的简介里也注明“如有侵权，私信可以删除。”但事实上，这种说法并不构成免责。“摄影师对拍摄对象的侵权是客观事实。侵权行为不会因为事先声明而免责，侵权人仍然要承担相应的侵权责任。”李生说。
是否提前得到拍摄对象的许可，再次把街头摄影师分成两派。值得一提的是，一些未经授权的摄影师并没有将照片打包出售牟利，那么他们冒险拍街拍照片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街拍总是发生？
这首先和街拍发生的现场有关。商圈的步行街是一个开放的场所，人流量巨大，保证了摄影师拍摄样片的数量，对于需要作品，苦于缺乏创作条件的摄影师来说，完全是有利的。不仅方便，而且省钱，因为摄影师在营利性场所进行商业拍摄通常要支付一定的场地费，有些商家明确禁止携带专业摄影器材进店拍摄。
所以隐私和创作的界限很难厘清，这和商业摄影的行业规则有很大关系。摄影师要的是免费的模特和场景，势必会一直徘徊在争议的边缘。
还有一个不可估量的好处，叫流量。深燃在几个粉丝超过10万的街拍账号上注意到，这些摄影师都拍过网络名人或明星，这类帖子的好评度远远高于其他。仙仙还说，网络名人在商圈拍照片的概率很大。一般这种帖子一发就会爆炸，这也是街拍带来流量红利最直接的方式。就算拍不出网络名人明星，只要有自己独特的拍摄风格，也不是遥不可及。
为什么流量很重要？原因应该在摄影的行业规则里找。摄影师多如牛毛，有的在影楼、影楼工作，也有很多个体摄影师依靠社交平台接普通客户的订单和品牌的商业合作来获取收入。订单资源获取困难，街拍是低成本高回报打造摄影师个人品牌的绝佳手段。
摄影进入公共空间，必然会与隐私发生冲突。无意侵权时有发生，故意牟利行为只能靠道德约束。
在冼宪看来，街拍的良性机制应该是拍摄者先获得拍摄对象的许可，明确告知会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见面内容，达成一致后再进行拍摄，然后积累作品形成个人影响力，进而获得稳定的订单资源。“不排除有些人就是喜欢街拍，因为比较灵动，模特比较多。但正因为有爱好，所以要提前做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应受访者要求，假设Leo和仙仙为化名。"